大约十几年前,一天徒弟来看我,手里拎着三台海鸥双反老相机,说是送给我的。
我疑问他从哪里弄来的,他笑了:“路过四合旧物市场,看见有卖的,知道你喜欢这个,就都给你买回来了”。
他所说的“四合”,是辽西阜新的一个地名,那里在周六有一个旧货市场,都是市民把不用的旧物拿来卖,当时阜新同其他地方一样,正在开始大面积城市改造,拆迁了很多老城区,很多人就把不用的东西,拿到旧物市场卖了。
这市场后来我去过两次,都是卖旧物,既有一些不要的家具和用具,也有旧衣服和孩子玩具,还有不少工矿备件,我去买过几台相机、放大机、手表、一个美国早年煤油炉,还有旧书籍(很多文革资料),我把过程写成文章,发到网络上,一个有心的小伙子看到了商机,干脆去那里收旧相机,在门口写个牌子收购相机,守株待兔做了很久。
东北作为老工业基地,在改革开放前属于富裕地区,家里还是有些东西,人们在拆迁时也能翻出一些有价值的老物件。
转眼十几年过去了,后来我也没有再去过,2020年4月25日星期六,我想再看看这个旧物市场,但找过去已经不在了,有人告诉我早搬迁了,我只好高德地图导航新地址,最后被带到了市北,原来搬到这里了。
旧货市场在各地似乎都不太重视(除了后来发展起来北京的潘家园),认为它有碍观瞻、影响交通、甚至藏污纳垢,一些地方不是关闭驱离,就是赶得远远的,眼不见心不烦。
其实城市的旧货市场也说明这里的文化过往和文化厚度,在一定程度上是历史的评判与讲述。
而旧物的再利用也是一个文明而值得推广的事,也是珍惜资源的具体表现。
我来的这个市北(被称为“狗市”)的市场分为两部分,一半是集贸,另一半是旧物,都是星期六、日才有。市场是一块闲置用地,由于面积太大,一百多个摆摊的人依然不能完全填充满,但我逛了一半左右,一个半小时就过去了。
但是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,这个旧物市场摆摊的已经不是过去常见的动迁市民,而是“职业”性的文玩商贩了,卖的东西,大同小异,佛珠手串、瓷器把件,还有就是玛瑙制品了,而真正能淘的东西不多了。
在一个老大妈的摊位前我停留了。我看见一个很新的手电筒,这个东西不算老,但我的记忆里有烙印,小的时候家里都有“电棒”,小朋友们晚上便拿出来玩,互相的对射,而我家的是普通的两节电池,小朋友家是三节电池“大脑袋”,总是完胜我。这次也看到了一个三节电池“手电”,里外干干净净,卖家说是机务段(铁路)发的,5元钱买下,怎么有一种“复仇”了感觉。
阜新产玛瑙,也是玛瑙加工基地,但现在的玛瑙原料大部分来自国外,本地已经不允许采挖,地面上还会有零星的,一个大人带着孩子去踏青,顺便捡了了一些,拿到市场上摆摊,卖原石。
在另一个卖原石的摊位,一块大的石头引起我的兴趣,卖家只要20元,我怕不是本地产的,犹豫一下还是放下了,想想,买回去也没有用啊。
阜新本地产的水草玛瑙,已经加工成项坠,园的要80元,另一个要50元,这种水草玛瑙是阜新特产,而红色的已经不多了。
一个摊位前,买卖双方正在探讨“老玉”,卖家信誓旦旦,买家犹豫不决,这种场面很常见,卖家老道,而买家侥幸,最后成交的几率很大,不想多嘴,起身离开了。
一个正在直播的女子穿着鲜艳的衣服,似在讨教,其实这个行业能让网红有兴趣不容易,商业价值不高,或许女子也是文玩、旧物的爱好者吧。
市场上卖旧物的不多,而没有想到阜新的旧物市场也有这么多卖文玩,而且看的人也不少,但这其中又有多少是真货呢?
相比较外地,阜新卖瓷器的不多,可能阜新的历史主要是起始于煤矿,建国后才发展起来,有价值的古瓷基本是没有的,过去农村家里摆的一些花瓶或掸瓶都是青花粗瓷,价值不大,而市场上能找到早年景德镇的茶壶都不太容易了。
看见了一个卖缝纫机的,机首分离,看地上摆的东西,这个可能是市场里不多的卖自家旧货摊位。
看机头是华南牌,卖家要130元。这个价格还算合理,但是没人问津。
我想在市场里找找老国产手表,但不多,而且都是后来的统芯表,终于看到一只也不算老的“红旗”,品相不好,表后盖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种三面红旗,卖家要80元。
一个摊位看见两个手工写白居易诗的酒杯,看似老物,我琢磨一会儿,怎觉得有点像日本瓷器?
卖家说到他手里已经有四五十年了,他是去开鲁贩牲口是在老乡家买的,一个五个,他用来喝酒,打碎了三个,这两个他要50元,少一分都不卖。
一个摊位有两个座钟,一个国产三五,一个日本环球,其中日本钟卖600元。
看见一把方形的铜壶,造型很奇特,卖家说是手工做的,要价300元。我对小的铜制炊具和壶往往把持不住,曾经收集过十几只小巧铜火锅,铜壶也买了不少,但最后这个我没买。
原来旧货市场有很多卖书的,我不仅买书,也买过一些老的日记本和文革资料,而现在则卖书的很少了。
转了一个多小时,有些感慨,市场大了,但真正卖旧物的人不多了,这也说明这个城市逐渐的稳定下来,动迁折腾的人少了。但同时卖文玩的多了,也说明闲人多了,找些情趣的人多了,在这个行业里看到商机的人也多了。
旧物市场的变迁其实也是社会走向的变迁,但文明的社会就是一种可以多种选择的社会,对旧物的宽容和再利用,也是社会的文明尺度,越是富裕越是应该崇尚节俭,越是发展越是应该珍惜资源。这一点,我们的邻国日本和韩国,做的比我们好太多了。
据说阜新在太平还有一个旧物市场,下个星期去看看。
我走过很多地方,都想看看当地的旧物市场,但很多地方不是说没有,就是说不知道,难免失落。
辽西阜新是个不大的城市,在辽宁经济地位属于最末端,但各种便民的市场大量存在,而旧物市场虽然多次变迁,依然宽容的一直存在,这一点,值得为这个城市点赞。